一九二四年,冬。-《问棺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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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十一揉揉鼻子抬眼看他,他从棉裤子里掏出一个窄口宽肚小铜罐儿,递给李十一,脸皱着一团儿,哭丧道:“您可得帮帮小弟我。”
李十一嫌恶地看着他从裤/裆里头掏出来的铜罐:“哪来的?”
涂老幺见李十一没有伸手的意思,又往前送了送:“您细瞧瞧?”
李十一隔着棉袖子敲了两下铜罐儿壁,瞄他一眼:“年代近,又是铜的,不值钱。”
涂老幺收回来:“可不是我也是这么琢磨的,就拿回家搁着——”
李十一皱眉打断他:”我一早同你讲过,地底下掏的不兴往家拿。”进来半晌,也不那么冷了,她伸了伸肩膀,冷笑:“怎么,死后想遇同行?”
涂老幺脖子一缩,赖笑道:“错了错了,是我错了。可这事儿啊,也忒他娘的晦气了。”
他压低了嗓子:“自我把这玩意儿拿回家,每日夜里便有呜呜的声响儿,唬得我婆娘睡觉也不安生。”
“我琢磨着,是惹了哪路老爷,还是把它送回去得好。”涂老幺偷眼看李十一。
李十一将火柴揣回兜里,吸了吸鼻子:“开棺不走回头路,倒过的斗不掏第二回,这是行里的规矩。”
“我晓得我晓得,可我这才下斗第二回就遭了这档子事,我也是没法子了。”涂老幺扯住李十一的袖子,脸皱得像缩水的面皮。
“你想让我带你去?”李十一盯着他。
涂老幺忙不迭点头,见李十一毫无反应,便眼骨碌一转,立时蹲下去,抱着她的脚脖子,哀求道:“十一姐,李老板,观音菩萨我的青天大老爷!”他一面嚎一面锤李十一的脚肚子:“我婆娘的肚子八/九个月了,眼看要生了,这时候惹了祸事,那是要让我老涂家绝后哇!”
李十一挣了两回,挣脱不开,垂头低斥一声:“涂三平。”
涂老幺抬头,眼泪汪汪地瞧着她:“十一姐,我可是您带入行的,虽说只敢掏掏小墓,那也是承了您的衣钵,吃的是您祖传的饭。”
李十一嘴角一抽:“你原本守墓为生,夜里撒尿撞见我,跟在我后头偷看了一回,回头拿把铲子开挖,也叫承我的衣钵?”
涂老幺不管,抱着她腿不放。
李十一叹了口气:“哪个墓里头的?”
涂老幺一愣,顾不上擦眼泪珠子,喜上眉梢地把李十一的裤腿捋平了:“就在那东边儿,就在那东边儿。”
照理是要凌晨两点开工,五点收工。下午李十一便早早地收了摊儿,回家里收拾工具。涂老幺跟着她一路回来,见她一副清汤寡水家徒四壁的模样,干净窄小的小木屋,只有一张青布盖的床,和一张油浸浸的饭桌,好几天没开火了,灶台也扑了灰。
涂老幺看着她的棉衣瓜皮帽:“您仓库里头那可是价值连城的宝贝,如今连电灯都装上了,怎么还这么个寒酸模样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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